浅浅

【润玉X锦觅】他和她（九）

【我曾默默无语，毫无指望地爱过你】-润玉

那日，九霄云殿，润玉坐在高处，看不出任何情绪。

太巳仙人站在殿下，他说，陛下，这后位悬空百余年了，这对天界来说，不是好事。

润玉只是淡淡地说，太巳仙人费心了。

其余众仙家也附和，说即使后位悬空，天妃也该选一个了。

殿下的议论声和附议声，听得润玉有些头疼，他对娶后纳妃这事，没有半点兴趣。

可他是天帝，很多事不是没兴趣就可以一再放任不管的。

于是他说，既然如此，此事提上议程也罢。

众仙都等着他说出个名字，或者说个范围也好。

可润玉却再也不多说什么，就像只是决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，根本不想再多考虑。

锦觅坐在不远处，将衣摆都捏皱了。

她想冲出去问他，问他是不是真的要另娶他人了？

可她一动也没动，连悲伤都小心隐藏，她怕他见到，又要皱眉。

太上老君忍不住问，陛下可有心仪的女子？

润玉想都没想，张口就答，没有。好像从来没有过。

所有人都在话音落地的瞬间望向锦觅，这天帝难道忘了，忘了曾经为了这个女子，倾尽所有？

锦觅勉强自己笑了笑，这只这笑容太苦，让众仙家不敢细看，急急忙忙收回了自己的视线。

锦觅望向润玉，而他却忘了看向她。

以前，只要她抬眼，视线所及，必然有他温柔的眉眼。

锦觅还沉浸在往事中，润玉的声音又响起。

她听见他说，看来这事还是以后再议吧。

然后她的心，突然松了几分。

下了殿，她又去拦他。

可他似乎没有像之前那样皱着眉，只是淡淡地看着她，等她自己开口。

于是她说，陛下，可真的有意另娶？

润玉用不解的眼神看着她，他说，水神仙上莫不是也在我的婚事操心？

锦觅摇了摇头，她的声音低了下去，她说，不是。

润玉更困惑了，他好像永远不懂这个女神仙在想什么，所以他问她，那又是为了什么？

锦觅却回答不上来，只是死死咬住嘴唇，将眼泪逼回眼底。

润玉把自己问的这句话反复默念了好几遍，想不通怎么就又差点惹哭了她，他站在那里，完全拿她没办法，却没想过要抱抱她。

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，静默了时光。

“水神仙上，站了那么久，你不累吗？”

润玉显得有些无奈，他觉得自己再不开口说些什么，怕是锦觅还能和他耗上很久。

回应他的还是沉默。

于是他又说，“水神仙上，我该去披香殿了。”

最后一个字节坠地，他看到锦觅往旁边站了站，给他让出了一条路。

他朝她笑了笑，那不是她想要的那种笑容。

当润玉已经走出了数十步，锦觅在他身后，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裙子，像是在寻求一种力量。

她终于鼓起勇气，朝着熟悉的背影，大声问道，“我只想问你，明年春花盛开，你还愿意补我一个盛大的婚礼吗？”

她看到那个身影顿了顿，转身，然后用一种她努力去看，也没看懂的眼神望向她，她听见他说，“水神仙上，请自重。”

可他内心还有个声音突然响起，那个声音在说，我愿意。

一瞬即逝。

润玉说的七个字，生生将锦觅那点勇气碾碎，锦觅再不敢多说一个字。

曾经，他一生只求有她作伴，她却一心想逃。

现在，她回来了，可他却宁可选择千万年的孤独，也不要她了。

润玉挥袖而去，锦觅掩面而泣。

命运弄人，相爱的人，是不是最后注定各自天涯，各自苍老。

可她没看到，润玉转身时眼底忽然出现的悲伤，那悲伤以势不可挡的姿态，漫过他的双眼，又将他的整颗心包裹起来。

这悲伤来得太突然，润玉自己也始料未及，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如此难过，连呼吸都需要很大的力气。

在他的记忆里好像从未有过，又好像如此熟悉。

他想，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，那些事可能甚至胜过他的生命。

他闭上眼，拼命回想，可什么都没有看见。

或许，有些事是经不起回忆，一回首，全部空空。

夜里，璇矶宫，邝露进来给他添香。

润玉突然问她，邝露，你有没试过口是心非的感觉。

邝露添香的手停在了半空，她垂眸不敢去看他，她说，有过，时常。

润玉笑了笑，说，看来这不过是人生常态。

邝露一边添香，一边说，是啊，有时候诚实面对自己的心，比说谎难了千万遍。求而不得，所以自欺欺人。

还没等润玉说些什么，邝露就欠身告退，她说，今夜是邝露言多了，还望陛下见谅。

润玉看着她，笑了笑，他说，我没怪你，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，我想一个人静静。

邝露松了一口气，正欲告退，她听见润玉突然开口，那声音就像穿越了旧时光而来，他说，“邝露，你们都说，我曾为了水神仙上倾尽所有，爱而不得，可现在我却什么都不记得了，你说，以前的我，有没有后悔过那么爱她？有没有恨过她？”

邝露僵在了原地，她看向他，他眼里的情愫太复杂，她不能全懂，但她看到了曾经的温柔，那不属于她的温柔，她看得真切。

她张了张口，声音几乎轻不可闻，她说，从未。

她爱他，可他在这个问题上，不想骗他。

她不能否定，不能篡改，他对另一个人的一往情深，此生不悔。

她有时候也会恨自己的善良。

邝露没有给润玉回应的机会，转身，背影仓惶。

润玉没有去看她，却被从未那两字所震撼，爱而不得，还一生不悔，曾经的自己，究竟是怎样的一身孤勇。

他莫名想起了锦觅，这个在他看来很麻烦的女神仙。

最近，他总遇见她，或者说是她总跟着他，总在每个角落等他，就像他的影子。

最近，他总想起她。

他想，一定是见得太多了。

他摇了摇头，笑了，他看不见自己此刻的笑容，是那样的温柔。

可忘了拿走香灰，折身而返的邝露，躲在门口，看了个真切。

他笑了，可她却哭了。

她是如此的难过。

她心心念念的陛下，忘了曾经爱过的人，可现在，他似乎将再一次走向那个人。

在爱面前，他的心，竟然总是做出相同的选择。

神仙，也该认命，或许吧。

随后几日，众仙的注意力不再放在这后位悬空的事情上了。

因为有更大的事情，吸引了他们。

魔界最近出了三件大事。

一是固城王又异动频频，传闻还拿到了灭灵箭，这让六界都为之惶恐。

二是鎏英公主本是要与那灭灵族后人暮辞大婚，却只等来了一场死别。

三是魔尊旭凤要大婚了，魔后是穗禾。

而听到第三则消息的月下仙人，简直就要气炸了，这凤娃怎么能和那个恶毒女人成婚呢。

就算不是锦觅，也该另觅良人才登对啊。

当月下仙人将这个消息告诉锦觅的时候，锦觅下了决心再去一趟魔界。

月下仙人当她回心转意要去抢婚。

却见她摇了摇头，说，我与小鱼仙官，此生不换。

月下仙人叹了口气，也不再多说，其实细细想来，润玉与锦觅也是良配，或许润玉说得对，都是他自己太偏心了。

彦佑不知从何处出现，站在门口笑道，我说狐狸仙，你与其愁他们四个，不如也愁愁我的姻缘吧。

月下仙人闻言连眉毛都懒得抬一下，心想，你这种百花丛中过，片叶不沾身的主，就算了吧。

彦佑见他这个反应，也不生气，转而对锦觅说，你这不抢亲，你去干嘛。

锦觅挤出了个笑容，她说，我不想旭凤后悔一生，我不想他不明不白娶一个陷害他的女子，他有权知道真相。

彦佑也笑了，他说，你以前也和他说过，可他不信啊。

锦觅说，所以我还要再说给他听，这次还要想方设法让穗禾使出琉璃净火，而杀父之仇，我一刻不敢忘，我与穗禾，逃不过一战。

月下仙人和彦佑都表示要跟她去魔界，助她一臂之力。

于是，三个人，一同去了魔界。

而这三人去魔界的消息，也惊动了九重天，惊动了润玉。

润玉不明白，为什么听到锦觅和旭凤的名字，在一起出现的时候，内心会如此的不安，像是酣战中的战场。

他闭上眼，试图让自己安静下来，却徒劳无功。

于是，他打算出去走走，漫无目的地走走。

停步之处，竟是忘川，与魔界遥遥相望。